凌晨五點,阿寶就興奮的醒過來。
側過身,伸手往床架下探了探~
燈燈燈~昨晚走私的壓扁白長壽完好如初!
恭恭敬敬的將白長壽請到床上擺好,阿寶竟然有股想膜拜這包菸的衝動。
謹慎拆掉包裝,戒慎恐懼的抽出一根,放在鼻前左右橫移的嗅了嗅。
哇~隔著薄薄菸紙,奇妙的煙草香味竄進鼻腔深處,如花朵綻放般,帶領阿寶的思緒悠遊於萬里星空、天上人間~
STOP!
不可以再浪費時間了,一定要把握部隊起床前這半小時!
阿寶輕盈的翻下床,左右張望,確定沒人埋伏之後便穿著藍白拖往廁所晃過去。
到廁所門口,阿寶再度緊繃神經的向內探察,將每一扇廁所門都推開確定完全沒有活口之後,挑了一間離入口最遠、帶有通風窗戶的隔間,接著就像一道閃電般的側身滑入。
此刻由於興奮加緊張,阿寶握著打火機的手微微顫抖著。
點起菸,深深的吸了一大口~
阿寶的大腦再度暈眩、視線再度陷入短暫的迷濛~
我操你媽的成功嶺!怎麼會這麼爽??!!!
接下來的三分鐘,阿寶努力的吸著每一口菸,直到紅亮亮的菸頭燃燒到接近海綿濾嘴僅剩一張紙厚度的極限距離。
吐出最後一口菸時,就好像剛完成一場超渡亡靈大法會一樣疲勞。
阿寶剛剛超渡完自己的慾望。
將菸頭向窗外一彈,阿寶蹲在廁所內的角落,悵然若失了好一會兒。
什麼時候才能如以往般自由自在的抽煙呢?
放假吧,但什麼時候才放假呢?怎麼都沒宣布?
一個禮拜過去,所有的集合、檢查、操課、點名每天都要重複再重複。
阿寶其實已經習慣這樣的重複,但對花花世界及自由的想念卻也不曾停止。
記得邪惡班長說過,第一次放假會在入伍一個月後,也就是說還有三個禮拜的漫長等待橫在眼前...
一包菸有二十根,每天抽一根,這包菸抽完,也就是奔向短暫自由的時候囉~
眼前別想太多,還是乖乖先把棉被跟蚊帳摺好吧。
這個禮拜,阿寶開始碰到五七步槍。
那是一種古老的槍枝,蔣介石時代在用的殺戮用品。
重得跟雞巴毛一樣,聽說準度也爛得跟雞巴毛一樣,年齡也老得跟雞巴毛一樣。
簡單來說,這把槍跟雞巴毛差不多。
為什麼國軍還要用它呢?
問那麼多幹嘛?!班長叫你用,你就是乖乖的用!
當兵就是這麼一回事兒,服從!
尤其在部隊裡面,只要扯到槍就是一件絕對嚴肅的事情。
從打開軍械室取槍開始,所有的動作都有標準規範可循,一直到歸還槍關上軍械室為止,就是要確保槍枝本體到所有細小零件都不遺失、不損壞、不外流。
今天就在邪惡班長綿延不絕的咒罵聲中,所有人依照口令完成取槍動作。
邪惡班長站在前面口沫橫飛的解說槍枝大部分解步驟及保養方式之後,一群眼神呆滯口水直流的菜鳥阿兵哥在底下依樣畫葫蘆開始保養程序。
所有人都很順利的將槍枝完成分解,開始對零件上油。
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步驟:通槍管。
將一塊經過剪裁的小棉布沾上少許點油,固定在通槍管的前端,接著從槍管的前端塞入直推到底,來回推拉十幾回之後就可將槍管內的髒污去除並且完成上油。
這是一個很嚴肅的步驟,若沒有確實執行,將會導致槍管麻膛,嚴重時會造成實彈射擊時膛炸,後果十分嚴重。
但是當一群精力旺盛的男人在多日未沾染女色,而且生活苦悶的前提下…
有一個洞、加上一根長長的東西。
這一根長長的東西又必須用力的塞進洞裡來回猛力抽插。
這群男人很自然的就會將身體的情慾轉移到眼前的奇妙組合。
阿寶也不例外。
阿寶轉身看了小胖一眼,說:「小胖,插得很爽吼?」
小胖微喘的回答:「幹!好久沒插了,只好用力通槍管發洩了」
接下來四周的同梯們紛紛表達了自己此刻的想像…
「我這個洞好緊,好難進去。」(眾人笑)
「我這個洞好鬆,到底是被多少人通過了。」(眾人笑)
「我這個洞裡面被我弄到好濕喔~我真行!」(眾人笑)
「幹!我太用力,那根被我弄斷了」(眾人狂笑)
邪惡班長竟然難得的沒有訐譙,朝這邊看了一眼,淡淡的說:「又一群把槍管當女人捅的死阿兵哥,可憐啊…」
可見,這也是邪惡班長當初菜鳥時的心路歷程呀!(燦笑)
保養完,組合好槍枝,阿寶得意的檢視著手上油亮亮的完成品,再小心的拂掉幾顆礙眼的小灰塵後,就依照邪惡班長的指揮,將槍枝歸還定位。
槍這玩意兒~平時看起來是件充滿力與美的結構作品,真難想像戰時它在戰場上會用多麼無情且規律的擊發,奪走多少人類的心跳。
阿寶真心希望:這輩子都沒機會拎著它們上戰場。
有一天下午,邪惡班長挑選了幾名人員出公差,阿寶是其中一個。
公差內容是去堆沙包、上油漆、剪樹枝。
對阿寶來說,只要能暫時逃離照表操課,就算是去堆屍體、喝油漆、剪雞雞他也會舉手第一個往前衝。
畢竟,自由的空氣有種無可取代的迷人芳香。
扛著各式各樣的工具,軍服筆挺、皮鞋晶亮的邪惡班長領著一群如敗站遭俘虜的阿兵哥緩緩的前進。
走著走著,一行人竟然走到營區門口!
「難道要走出成功嶺大監獄?」阿寶感到有點興奮。
邪惡班長小跑步過去哨站跟憲兵一陣交頭接耳後,又再小跑步回來對大家下了口令:「跑步走!」
就這樣,阿寶扛著大剪刀,提著油漆桶,笑容滿面的往自由地歡喜的奔去~
由於太過興奮,阿寶的速度快了些,漸漸的脫離隊伍~
「我操你媽的B,你是要逃兵嗎?跑那麼快是要去投共喔?」邪惡班長喝斥!
阿寶趕緊歸隊,恢復一臉嚴肅的跟著隊伍前進
又走了幾分鐘,隊伍到達目的地,大夥兒放下所有工具,準備接收邪惡班長的後續指令。
邪惡班長簡單的分配工作及訂下預定完成時間後,大家就四散開工去了。
分配到的工作是刷油漆,傳說中的涼缺。
但阿寶仍然很盡力的演出搏命刷油漆的戲碼,一下子揮汗,一會兒喘氣,彷彿這是全世界最苦的一份差事兒。
如果李安在旁邊,阿寶肯定有機會角逐明年的金馬獎。
這份公拆除了輕鬆之外,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回到人間。
可以看到五顏六色的汽車、五顏六色的衣服、五顏六色的馬子。
對!亮點就是五顏六色的馬子,像莒光園地那些主播一樣。
有化妝、穿裙子、身上帶香味、走路像跳舞,跟營區裡面那些草綠色的屍體是完全不一樣的。
阿寶的雙眼定睛在眼前的高聳水泥牆,聞到的都是刺鼻油漆味 ; 心眼卻聚焦在經過身邊的每一對高挺乳房,嗅著女人走過留下的殘味餘香。
一個上午過去,眼前的牆已從泥灰變身草綠,上頭的樹枝也被同梯修剪得整齊,旁邊原本凌亂的土堆也成了整齊劃一的沙包牆。
邪惡班長對大家的成果感到滿意。
兩名同梯公差拎著兩大袋東西從遠方走來,原來是午餐便當。
依序領到飯盒後,每個人個自找了片樹蔭,就坐下來狼吞虎嚥的解決掉所有的飯菜。
同時邪惡班長宣布:「午休半小時,繼續完成另一段牆面。」
「另外,有抽煙的可以過來找我領一根煙,當做今天上午的獎勵。」
WHAT ?! 阿寶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好消息,可以抽煙,而且是邪惡班長請的? 不不不….應該是天使班長!
所有人都去領了煙,坐在樹下抽了起來。
看得出來有許多人其實是不抽煙的,但每個人都不想放棄這天上掉下來的福利。
無論如何都抽吧!
抽完煙,大家個自找地方休息,不到五分鐘所有人躺平。
唯獨阿寶沒睡,獨自醒著看著街道、看著天空、看著地上….這一群屍體。
又一個妞走過,但阿寶無視。
因為阿寶正在享受「自由」,身體部份但心裡完全自由的自由。
暫時逃脫體制的暢快,雖然公差結束後回到營區必須重新投入一成不變的操課,一樣必須清晨五點爬起來偷抽那一天唯一的一根煙,等待遙遠放假日的到來。
但阿寶並沒有太抱怨,反正此刻爽到無法形容。
邪惡班長這時突然走過來問阿寶:「我記得你說過你是被退學的?」
「報告班長,是!」阿寶立刻回答。
「你念哪間學校?」
「報告,台北工專。」
「很屌耶,還有機會回去念嗎?」
「報告,完全沒有,因為是退學。」
「所以退伍後要去考大學?」
「報告,沒辦法,因為五專我只有唸三年,學歷只算國中畢業。」
「不打算再進修?」
「報告,沒想那麼多。」
「只有國中畢業你能幹嘛?」
「報告,如果找不到工作,就回去當黑手,入伍前做了一年。」
「也好,趁當兵多想一下未來,我退伍以後想去考研究所。」
「報告,一定會考上。」
「你怎麼知道?」
「報告,班長有碩士臉。」
「你媽的B,鬼扯….好了,該起床幹活了。」但天使班長笑了
下午,所有人繼續投入另一段工作
阿寶拿著油漆刷上下來回仔細的刷著泥牆,腦袋裡不斷回想著天使班長剛剛問的那句話:「只有國中畢業你能幹嘛?」
對啊,只有國中畢業的學歷能幹嘛?
我的同學們現在都已經在唸專五、寫專題準備畢業了,而我卻在這裡幹嘛?
刷油漆?偷抽煙?幫槍管上油?
以後同學拿著畢業證書去科技公司上班賺錢,成家立業時,我能做什麼?
準備重唸三年高中,再花四年念大學?
還是再回修車廠跟底盤、油汙、輪胎奮戰?
為什麼我會淪落到今天這番窘境呢?
所有人生重要的問題,沒有人可以在當下得到答案,因為當下正在高速移動的人生當中。
所有的畫面掠過,只能記得幾個瞬間,無法拼湊成一片風景。
所有人不都如此?只有到這一秒才能確認過去的每一秒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至於未來的每一秒,都只能想像再想像、擔心再擔心。
阿寶突然想通「活在當下」這句話的意義了。
幹!未來誰知道會怎樣?等未來到了不就知道了?
既然計畫從來沒有真正的趕上變化,那就…..去它的計畫!去它的人生!
阿寶決定把眼前這片牆刷得漂漂亮亮,認真的意淫每一匹經過的馬子。
今天就算過得心安理得了!
刷吧!意淫吧!Baby~It’s my life.
直到晚點名後回到寢室,阿寶跟小胖炫耀起今天的經過。
有煙抽、有馬子看,有飲料喝…聽得小胖一臉羨慕,只說了聲:「幹!破麻!」
阿寶沒有說的是他心中對未來的徬徨與頓悟。
男人嘛,總不好意思講這麼裡面的心事。
悶死活該!
阿寶問小胖:「胖子,放假時,我們一起去開查某好不好?」
小胖回答:「幹!天下午上刺槍術時我才想在想這件事咧!真有默契!」
「前進突刺~刺!」小胖突然叫了出來。
兩個人都笑了,笑了好久~
不知不覺就聽到小胖的鼾聲了。
放假放假放假…..阿寶今晚不數羊,數放假入睡。
就算要心臟病發作,也要等我開到查某!馬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