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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拜四,在部隊裡是所謂的莒光日。

每週這一天的上午不用出操,大夥兒只要窩在中山室裡面看電視就好。  

看胡瓜主持的百戰百勝嗎?屁!

看張菲主持的龍兄虎弟嗎?屁!

看吳宗憲主持的Jacky Show?幹!想太多….

 

全中華民國國軍在莒光日只能看一個節目叫做:他媽的莒光園地。

(PS. 他媽的三字是阿寶自己加的)

這節目存在的功能只有一個:洗腦。

 

螢幕中會有一個美麗到根本不合理的馬子(號稱主播)濃妝艷抹坐在螢幕裡深情款款望著每一個又臭又髒的阿兵哥,輕啟朱唇發出鶯聲燕語,反覆再反覆的宣傳政策、死命的吹捧當局。

 

難以相信的是…她們竟然也都是軍人。

 

幹!這些馬子怎麼可能會是軍人?阿寶常在心裡這樣罵。

因為當兵兩年,阿寶遇到的女職業軍人每一個長得相當莊嚴肅穆、自在隨喜,哪有這種可以讓人飄飄欲仙的?

阿寶深深懷疑這些主播的真實身分…

 

魂不守舍的看了半天電視,阿寶的思緒也幾度在夢境與現實之間穿梭,終於撐完了一集莒光園地。

 

課後,連長突然要每個人起來自我介紹。

就這樣,每個人輪流站起來介紹自己,入伍這幾天有什麼感想。

自我介紹的內容五花八門,其中有幾個傢伙特別有趣…

 

第一個是睡阿寶隔壁的小胖。

「大家好,我其實原本體重過重不用當兵,但我還是來了,這幾天我感覺我變瘦了,很開心。」

 

「既然免役,你幹嘛堅持要當兵?」連長問。

「報告連長,除了減肥之外,因為我想報效國家。」小胖答。

 

「放屁!下一個。」連長笑著說。

大家也笑成一團。

 

大家好,入伍之前我是當流氓的,我們全家也都是流氓。進來之後,很多事情都沒辦法處理了,我感覺很煩惱。一個貌不驚人的小個子這樣表示。

 

流氓喔?如果班長操你,你以後會不會報復?

報告連長,不會!我們當兄弟的人都是很講道理的

 

喔…那請各位班長操翻他。連長如此指示。

大家又笑成一團。

 

「大家好,我入伍前是道士,如果大家晚上睡不好或覺得有被髒東西跟的話請跟我說,我可以幫大家處理。」

 

「道士?能幫我處理我老婆嗎?」

「報告連長,我道行不夠!」

 

「各位班長,幫我處理他。」

所有人笑到東倒西歪,這連長還真他媽的幽默呀!

 

接下來輪到阿寶…

 

「大家好,我因為被學校退學,當黑手修車一年之後就來當兵了,這幾天下來,我覺得當兵還不錯。」

 

「為什麼被退學?」

「報告連長,因為打麻將打到忘記去考期末考。」

 

「簡直混蛋…覺得當兵不錯?要不要考慮簽三年半志願役?」

「報告連長,目前沒這規劃。」

 

各位班長,操死他!竟然拒絕我。

 

就這樣一問一答的笑到了中餐時間…

用餐時,邪惡班長宣布了一件重大的事情:這個禮拜天將舉辦懇親會。

邪惡班長詳細的說明了各個注意事項,包含面會時間、不准抽煙、不准喝酒、不准在草叢或廁所發生性行為、不准留置違規用品…等等。

 

靠!阿寶真是太開心囉,終於可以再見到久違的爹娘了!(其實也才幾天)

接下來邪惡班長在拉哈啦什麼也沒人在意了,阿寶看得出來每個人的眼裡都閃爍著不同的期待~~~

 

懇親會當天,阿寶的爸媽跟三個姐姐很夠意思,全員到齊。

家裡唯一的兒子當兵要面會,寶媽當然使出渾身解數,準備了一堆阿寶平常愛吃的食物,當天一家人大包小包的拎進營區,攤在桌上時自然呈現出一股不凡的母愛氣勢!

 

左手一支雞腿、右手一塊蛋糕、嘴裡嚼著油飯、眼裡還盯著紅燒魚。

阿寶這時抱持的態度是:寧可爽死,也不要哈死!

真是太舖張、太囂張、太誇張的一頓飯了!!

 

但當阿寶一轉頭,整個人嚇到差點魂飛魄散!

如果說寶媽帶來的是整車的食物,隔壁桌的同梯他媽媽帶來的就是整船!

乾隆皇帝的御廚恐怕也端不出這種氣勢…

 

正用小瓦斯爐加熱的梅干扣肉不斷冒出蒸氣,一旁也用小瓦斯爐加熱的佛跳牆也滾燙到冒泡,再過去還有小瓦斯爐煮著清蒸鱸魚,鱸魚上面的蔥絲竟然還是同梯的馬子在一旁現切當場鋪上去的!

桌子的最邊邊竟然又一個小瓦斯爐,上面的鍋子裡很明顯的有一整隻土雞正在小火慢熬,滿鍋的人參散發出誇張濃郁的人參味!

 

幹!哪有正常人家會一次帶四個瓦斯爐出門的啦!簡直浮誇!

要不要乾脆拿件龍袍給同梯穿?順便發幾套婢女裝給他媽跟馬子?還有別忘了一套太監裝給他爸!

 

我同梯是當兵幾十年還沒退伍所以很餓嗎?為什麼要搞成這樣?

連長為什麼不衝出來開槍制止一下?

 

還有,隔壁桌那個同梯也很扯,就他馬子一個人獨自來懇親,只帶了一個看起來就是路邊自助餐隨便買的寒酸小便當。

同梯三兩口就把那便當吃到一乾二淨,接下來就迫不及待的把馬子一抱往腿上放,兩個情慾男女就開始狂吻起來!

 

阿寶心裡大喊:幹!男生嘴裡還有菜渣!為什麼不漱完口再親?

對於女生很有可能正在食用男生牙縫裡的肉絲跟菜葉殘渣這件事,阿寶不寒而慄。

 

幹!連長到底在哪裡?為什麼不出來開槍制止一下?

 

其中最吸引阿寶目光的組合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帶著大約兩歲的孩子來看另一個同梯,他們就坐在隔壁桌的小角落。

女孩跟同梯一坐下來就開始吵,主要是女孩剛跟主管吵架,一氣之下就在上禮拜辭掉工作,這個月就開始沒有收入。

再加上同梯入伍之後,一個月頂多只能領上五千多塊薪水,光坐車回家就要去掉一大半。也就是說,不久之後,他們連孩子都將養不起。

 

同梯責怪女孩不該辭掉工作,女孩反怪同梯連一毛錢都沒留下來給他們過生活。

這樣的爭吵,當然只會陷入無止盡的循環,而且完全不會有結果。

 

女孩突然哭了起來,孩子則是渾然不知的在一旁吵著要爸爸陪他玩。

一邊是難解的生活困境,轉頭又是無可迴避的養育責任。

阿寶注意到同梯的臉上滿是痛苦的糾結。

 

算了,別叫連長了,順便把槍也收起來吧。

 

對多數阿兵哥來說,懇親會的意義不外乎是看看親人朋友、填飽肚子、看看馬子的當兵中場休息時間。

對少數有妻子、有孩子的阿兵哥來說,這是一家團聚的天倫時光。

 

但,有些人的家庭、生活就是比較辛苦,必須要在歡樂裡繼續被煩惱苦苦糾纏。

阿寶邊咬雞腿,邊祝福他們早日脫離痛苦。

 

幹!為什麼你沒來!為什麼?你給我立刻趕過來!

突然,不遠處同梯拿著手機對彼端咆哮著,他的朋友則在一旁滿臉尷尬的請他小聲一點。

幹!今天沒看到妳,我們就分手!同梯再撂狠話。

後來看他把電話往桌上一摔,滿臉氣呼呼的坐在那邊誰都不理。

 

這時,連長真的出現了!走過去詢問一下狀況後,確定沒事就離開了。

沒有開槍。

 

當下阿寶漸漸明白兵變是怎麼開始的了…

 

就在大飯廳裡,不同的人生正在真實上演。

阿寶回頭看看老爸老媽、姐姐,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個幸福人。

雖然沒有馬子可以炫耀,但說不定也因此少掉許多煩惱,不是嗎?

 

吃飽喝足之後,阿寶摸了摸肚皮,轉身問了三姊:有沒有帶?

有~當然有~三姊從袋子裡掏出了一包阿寶日思夜想的白長壽跟打火機遞給了阿寶。

 

阿寶確定四周沒有邪惡班長的氣味跟身影之後,迅速的將傢伙塞進口袋,起身往外走。

營房外有片小樹林子,阿寶心想:幹!此為聖地無誤。

 

再走近林子時赫然發現…幹!竟然有一堆同梯已經蹲在這裡抽煙了!

眼前煙囪林立的景象彷彿回到滿清時期的大煙鴉片館….

 

蹲在地上的同梯紛紛投來迷濛的微笑,嘴裡不斷吐出煙圈,說:你也來了喔,趕快趕快~哈兩口~爽!

阿寶點了點頭,找個角落也蹲下來正準備點煙時,同梯突然叫住阿寶:等一下!你直接抽是想找死喔?

 

同梯順手遞過來一雙衛生筷,動作暫停的阿寶笑出來~瞭然了。

 

原來,萬一煙味吸附在手指上,懇親會結束後被邪惡班長檢查出來,那可是會吃不完兜著走的。

所以每個人都用筷子夾著煙抽,減少接觸產生的危險。

 

幹!人在險境中的智慧真是無限寬廣呀!

阿寶狠狠的抽掉五根煙,讓滿滿尼古丁一次補足,在血液中放肆奔竄。

因為整個禮拜沒抽煙了,吸進第一口煙的阿寶頭瞬間暈了,雙眼也迷濛了,四肢百骸有說不出的痛快!

 

懇親會的時間就在吃吃喝喝、抽煙、聊天當中不知不覺的結束了。

依依不捨的灌下最後一瓶可樂,跟家人道別,阿寶提早十分鐘拖著蹣跚的步伐回到連上準備集合。

 

阿寶原本覺得很落寞惆悵,情緒陷入無比的黯然之中。

但一回到中山室發現:原來,有好多人今天完全沒有人探視,不能自由活動,只能在中山室裡茫然的瞎混一天,繼續吃著部隊裡難吃的狗食。

 

喔~阿寶沒什麼好抱怨的了,這才是真正的慘…

 

果然,在稍後的集合當中,邪惡班長們就像一隻隻訓練有素的海關緝毒犬不斷的在眾人之間來回嗅著、檢查有沒有人偷渡違禁品。

幾分鐘後,被聞出手上或身上有煙味的通通去旁邊進行無止境的蛙跳。

 

接著陸續有違禁品被搜出,包含香煙、打火機、王子麵、七七乳加巧克力、糖果…竟然還有一支用塑膠袋包好的雞腿!!

 

當然這些偷渡客也必須到旁邊進行無止盡的蛙跳或伏地挺身。

 

原本在部隊中直挺挺立正著的阿寶可以全身而退,安然歸隱…

噗~~~~

吃太飽的阿寶竟然紮紮實實的放了一個超長的響屁!不妙啊~

 

操你媽的B,爽到會放屁了耶~~過去!邪惡班長示意阿寶加入那群倒楣鬼的行列…

於是,阿寶在接下來的半小時,被迫用交互蹲跳把整天好不容易補充到的熱量通通消耗光了。

 

好不容易撐到晚上就寢,阿寶躺回床上,跟隔壁小胖一起懷念著今天吃到的豐盛菜色、看到的惹火馬子…感覺已經遠到像是上個世紀的回憶了…

雖然遙遠,但還是快樂。

 

記憶,果然是上帝賜給人最美麗的禮物之一。

 

就寢哨聲響起,燈光熄滅,眾人躺平,準備入夢。

但躺在床上的阿寶睜著眼,今天沒有打算這麼早去會周公。

因為阿寶走私成功!

 

晚上十點半,大寢室裡已經呼聲震天。

阿寶偷偷摸摸的從床底把鞋子拿進蚊帳,掀開左腳鞋底,輕輕的說了聲:YA~

拿出一包已經壓扁但完整的白長壽跟打火機,藏進床底的鐵架縫隙。

再從右腳鞋底拿出兩條壓爛的七七乳加巧克力,一樣小心藏好。

 

阿寶躺在床上傻笑了好久~

笑著~笑著~笑著~睡了,當晚做了一個好美的夢。

 

今天心臟病不能發作,老子還有整包煙要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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